林正南正在改装伏尔加的备胎,内胎里塞满面值五十卢布的旧钞:
“跟村民说每公斤棉花尾款按黑市汇率兑,但要用1984年版的拖拉机说明书包钱——那纸上的油墨能防潮。”
杜亮亮突然打开收音机,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时声震落了车顶积雪。
少年同步按下藏在转向柱里的录音机,磁带转动声恰好掩盖住他抽走三张百元美钞的摩擦音——那是留给红星厂质检科长的“零件合格认证费”。
哈尔滨铁路局的封条贴上货箱时,李冰在最后一箱活塞杆上敲了红星厂钢印。
五十年代的老印章在晨光中泛着铜绿,印油却是用苏联防冻液和鞍钢润滑油调制的混合物——三个月后这些印记会自然脱落,露出下面真正的采购方编号。
“村民收到钱会核对这个。”
杜亮亮正用点焊机在装钱的铁皮箱内部烙暗码,飞溅的火星组成下坪村生产队的工分记录:
“他们绝对想不到,咱们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钢厂的残次品,顶替了那批被海关烧毁的优质棉。”
杜亮亮说着把焊枪扔进松花江,冰窟窿里浮起一串1979年产的火花塞。
红星澡堂的瓷砖剥落声里,杜亮亮正用钢丝球蹭掉指甲缝里的防冻液。
漂着冰碴的松花江水从他脊背滑落,在排水口旋出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钢厂的零件编号。
“七块五。”
林正南把账本浸在温泉池里,墨水洇开的数字恰好覆盖住被苏军抢走的三吨棉花:
“搓澡费记到下坪村运输损耗。”
周翔缩在桑拿房角落,桦木条凳被他坐出嘎吱响。
当温度计指向70度时,男人突然从脚底板撕下块老茧——那是常年踩离合器磨出的硬皮。
李冰推开雕花玻璃门时,穿堂风掀起他发梢的皂角味。
“晚涮羊肉。”
李冰弹了下贴在墙上的外汇券,纸币边缘的斯大林头像正在潮气里模糊:
“东来顺老马给留了雅间。”
他说着突然扯松领口,那道在贝加尔湖被铁丝网勾破的伤疤终于不再紧绷。
刘辉正在更衣室改造苏联军大衣,拆掉内衬的羊皮缝成护膝:
“给下坪村李大炮的,他老寒腿该犯了。”
当芝麻酱裹住第一片羊上脑时,杜亮亮把二锅头倒进紫铜锅的烟囱。
酒精火焰腾起的瞬间,少年突然用筷子夹住飞溅的火星:
“看!
像不像在敖德萨烧账本那晚?”
林正南正用勺底碾压糖蒜,甜辣汁液在碟边画出卢布汇率曲线:
“这顿折算成棉花的话......”
话没说完就被周翔按进麻酱碗,男人鼓着腮帮子憋出句:
“今天只算羊肉斤两。”
李冰解开第三颗纽扣,他突然举起扎啤杯:
“这杯敬化油器!”
泛着白沫的啤酒冲走杯壁积攒的油污,也冲淡了西伯利亚铁路上沾染的柴油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