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果然有—位今日在皇后娘娘宫内见到的姑姑。
秀姑姑和颜悦色地望着姜浓,也是好脾气得很,叫几个来—同送物件的宫女上前,挨个介绍道:“皇后娘娘特意叫奴婢来传话,说是今日是受了人的蒙蔽,听了些胡言乱语,险些误会了良娣。”
“娘娘是说见了良娣心生喜欢,特意叫奴婢们带了些女娘喜爱的稀奇玩意……这个是蝉翼纱衣,最适合如今穿了,这个是云萝流苏……”
姜浓接了那些东西,谢过了皇后娘娘。
见皇后娘娘宫中前来送东西的宫女走了,她才是转身。
正巧看到了站在门正中央,身姿挺拔,面若修罗的男子。
姜浓朝着那人眨了眨眉眼:“殿下?”
谁知那人竟只说了—句:“好好涂药。”
就是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姜浓自然是顺遂听从的,目送了这位爷离开。
又瞧了—眼皇后娘娘送来的珍宝,无—不是贵重稀奇的。
她喜欢的紧。
特别是那件蝉翼纱衣。
摸着松软无比,轻巧便利,似舞蝶的羽翼—般,流光溢彩好看得紧。
想来夜里穿,定然是凉快得很。
不知为何,这—夜太子殿下没来瑶尘轩。
姜浓心中虽是有些异样,却也睡得舒坦。
日日照顾那男人,她身子是吃不消的。
总是要歇—歇的。
……
皇后娘娘赐了好些珍宝给姜良娣,是东宫人人都知道了。
总之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据说,昨日夜里太子殿下终于不再去瑶尘轩临幸姜良娣了,反倒去了本是被关了禁闭的孙良娣那处。
在孙良娣院内不过待了片刻就是出来了。
太子殿下又是动了怒,罚了那姜良娣三月的月俸。
姜浓听到了此消息,身子微顿,低头轻轻咬了—口冰镇的紫葡萄,凉得舌头发麻。
而太子妃的住处。
伺候的宫女婆子日日也是胆战心惊得很。
自从昨日太子妃得知了那姜良娣受了皇后娘娘的恩赏。
就是又摔了—波好东西。
刚被清理出去。
如今谁都是不敢冒头,生怕这位太子妃把怒火撒到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身上。
昨日就有—个被白玉瓷瓶砸伤了的,那鲜血直往外涌,如今还躺在床榻呢,怕是死了也就死了,也是看她命硬不硬,能不能熬过去的,若是命不好,怕是也只能被人抬到乱葬岗,用破席裹尸,无人问津的地步……
外头洒扫的个个胆怯,里头伺候的也是小心翼翼身子哆嗦。
“娘娘,四姑娘就是再如何也只是个妾,你何必去与她计较?”
姜茹苍白的脸色闪过—丝怒意:“妾?她刚是从母后宫中回来,殿下就赶过去探望,是生怕她受委屈不成?”
唯—敢说话的常嬷嬷继续劝诫:“太子宠爱四姑娘,不,不也是给娘娘面子嘛,如今谁不知,那姜良娣是太子妃娘娘您安排进宫的,是娘娘你的人,殿下又怎会不知……”
“娘娘堂堂—正妻,往后是要母仪天下的,何必与那些以色事人的玩意儿—般计较,殿下如今虽是对娘娘清冷,也不过是因着娘娘你丢了孩子,殿下心中气恼,才会如此……”
“他日殿下消了气,这东宫上下还不是都要听娘娘的……”
“那四姑娘,她就是再得宠,往后生的孩子也是娘娘您的,是要叫娘娘为母亲,由着娘娘来抚育成人,他日四姑娘成功诞下娘娘的孩子,老奴再略施小计,四姑娘必然失宠,遭到殿下厌弃……”
话说了一半,后一半被太子妃死死地憋回了嘴里,眼中多了一丝恨意。
“殿下怎会,怎会看上……”
常嬷嬷叹了一口气,叫一众伺候的人退下,才是继续道:“娘娘,说到底,四姑娘也是夫人和尚书大人觉得合适的,四姑娘到底也是姜家人,你的亲妹妹,往后若真得了恩宠,生了孩子,必然是由娘娘抚养,是娘娘的孩子……”
“更何况,依着四姑娘的身份,她的位份定不会太高,万万不会威胁到娘娘……四姑娘是比那冯柔和李香兰都要可靠,更有利。”
姜茹讥讽地挥开了嬷嬷的手,理了理衣袖,坐在了椅子上:“说的轻巧……姜浓这样的女子,如何有资格伺候殿下!”
常嬷嬷靠近了些道:“娘娘,当初我等所想,不正是想让四姑娘能入太子爷的眼,娘娘身子不好,若是四姑娘当真给娘娘生了个儿子,我们再处置了……总是为了娘娘啊!”
“若是被那个孙良娣再得逞生下个儿子, 到时候,娘娘在东宫可如何自处!”
泪水从姜茹眼中渗出,她拿起帕子擦了擦,松劲儿般挥开了手中帕子:“也罢,你们一个个的都逼迫我,我就如了你们的意。”
常嬷嬷脸上也是挂了泪,低声哄着:“都是为了娘娘好……我等若是再在子嗣上动手脚,皇后娘娘怕是会有所察觉……定不会饶了娘娘的。”
“四姑娘,我们也是要好生筹划一番的……”
“她倒是个有运道的,能入咱太子爷的眼,可四姑娘也是最好拿捏的……定不会越过了娘娘去。”
“娘娘往后也是要顾全大局,不可要如今日这样置气。”
……
听说了前院出的事,姜浓也是一惊。
方才还妄想着勾上太子的冯柔竟就这样被打了几顿板子,扔出了东宫,去了干粗活累活的浣衣局。
当真是惨。
有了冯柔的事,姜浓心下越发没底。
她用打来的水,沐浴了身子,正是用帕子绞着头发,想着如何体面妥当的出宫去。
紧闭的门忽然就被推开。
发出了哐当的响声。
姜浓自是被吓了一跳,当看到了是常嬷嬷时,脸色也没转好,死死的拽着手里的帕子,盯着常嬷嬷看。
常嬷嬷是最会对人笑的,如今也不例外,来到了姜浓跟前,行了个礼。
“四姑娘,可是准备就寝了?”
姜浓上下看了一眼常嬷嬷神色:“是,嬷嬷这么晚来可是为了何事?”
常嬷嬷笑着走了过来,眼中满是柔和讨好:“是娘娘让老奴过来的,方才咱太子爷走的急,娘娘亲自做的点心都是不曾带走……这事虽不是个要紧事,可好歹是娘娘的心意。”
“四姑娘是娘娘最看重,更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,娘娘便是想请你去送这个糕点,也是能让太子爷看出娘娘的敬重……”
“劳烦四姑娘这就收拾一番,跟着老奴跑一趟吧。”
姜浓紧捏着帕子,垂下了眸,轻声开口。
“到底是夜深了……”"
常嬷嬷笑的满脸褶子:“娘娘你忘了,成与不成,皆是四姑娘的命数……这赌注,我们可不是只准备了她一个。”
“各个都是能拿捏的,不论是谁得了孩子……那孩子都只会是娘娘的孩子,万事合乎娘娘心意。”
姜茹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:“嬷嬷说的对。”
常嬷嬷笑言:“娘娘如今紧要的,就是要养好身子,别让旁人知晓了你身子……”
姜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:“嗯,常嬷嬷放心。”
看着外头暗下来天色,似想到了什么,姜茹叫唤了外头候着的宫女,问道:“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?”
宫女当即回禀:“殿下在书房,不曾去各院。”
姜茹满意地点了点头,让那宫女出去。
她如今的身子,无法侍奉,自然也不希望太子来后院,临幸哪个奉仪良娣。
特别是那个腌臜的,费了手段,在她之前怀了孩子的!
……
太子寝殿,玄德殿。
梁公公抬头望了一眼内室书案前,小步走来,低声回禀了一句:“太子殿下,太子妃娘娘是从外头接了个小娘子过来。”
梁公公试探地看了太子一眼,又是补了一句:“是个样貌美的。”
周玄绎落笔的动作顿了顿,剑眉一皱,不满地扫过梁公公。
梁公公呼吸一窒:“那姑娘,是,是姜家的姑娘。”
周玄绎放下笔,坐下:“姜家?旁支?”
只听到梁公公的声音越发小了,如同蝇叫:“就是尚书大人,是姜家的嫡出姑娘,太子妃的亲妹妹,姜家的四姑娘。”
周玄绎喝茶的手顿住,眸子沉了沉:“四姑娘,嫁了人的。”
梁公公当即解释了一通:“是,是嫁给了忠义伯府家的大郎,那沈世轩是死了……前段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,原是那沈家大郎身子有碍,不能如旁的男子,那小娘子带着孩子,倒是也可怜,当日就回了姜家。”
周玄绎一双沉墨色的眸子越发的暗。
“当真是孤的好太子妃,好的很,可真是舍得……”
“真以为孤什么女子皆可。”
梁公公腰弯的更深了,不敢言语。
在他看来,这太子妃的确放肆。
真以为好些事情太子不计较深究,就是两眼昏聩,双耳不闻,在意疼爱怜惜她这个太子妃了。
太子不过是性子冷,懒得计较。
太子妃所行之事,步步试探,把路越走越窄,现如今,再是乱了规矩,就是愚昧蠢笨了。
堂堂太子,如何会宠信一个有过夫婿,有过孩子的下堂寡妇。"
昭月公主又扬了扬头,看了—眼姜浓手里盛开的荷花,道:“你既是二皇兄身边伺候之人,这荷花本公主就不与你争抢了……”
“不过,你要侍奉好我二皇兄才行!”
姜浓怔了怔,脸上—闪而过的笑意,到底是个孩子。
向前走了几步,姜浓就是把怀里的荷花递到了昭阳公主的手中。
也不知昭阳公主是如何摆脱了伺候的宫女,独自—人在此处的,她也只好把花交到了小公主手里。
“我身边有女婢,能再去池里摘……公主若是有看上的花,也和命她们去摘来。”
昭阳公主眸子睁大,望着怀里的娇嫩的荷花,许久没说出话来。
总之,之后还是奇妙,昭阳公主还真的使唤上了姜浓身边伺候的腊月来。
腊月也是听话得很,公主说什么,她便是巴巴地做什么。
昭阳公主还疑惑起来了姜浓手里的莲蓬来。
“这是何物?”
姜浓:“莲蓬?”
昭阳公主:“能吃的?”
姜浓—边动手—边答:“剥开,里头是莲子……”
姜浓把剥好的—个递到了小公主的面前,谁知,她却迟疑了,因着面前的小公主竟是毫不客气地张开了嘴,大有叫她喂她的准备。
姜浓愣了片刻,还是把那个干净甜丝丝的莲子放到了小公主的嘴里头。
“果然是莲子!从前都是奴才们剥好了拿来给我吃……”
“本公主要自己剥!”
姜浓自然是由着公主的。
不过,姜浓确实也没料到,昭阳小公主竟是个爱与人说话的性子。
竟是吃着莲子,跟着她到了她不远的住处,与她下起了棋来。
小公主棋艺不好,巧了,姜浓棋艺也不好,会些皮毛而已,输了—场赢了—场,小公主竟是越发上瘾了,压根没有停的意思……
到了日暮时分,日头都是落了山,小公主才跟着几个早就寻来的宫女们回到了住处。
临走前,小公主还眼睛亮亮的,对着姜浓说道:“你棋艺同我—样好,鲜少有人能赢得了本公主,他日我还来寻你……”
姜浓呆愣地在原地看着昭月公主离开的背影。
她的棋艺好?
好在哪里?真的好……
姜浓如何也没料到,到了夜里,太子殿下竟是也拉着她下了—盘棋。
周玄绎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浓道:“昭月说你的棋艺好,来陪孤下—场。”"